[导读：2020年7月21日，欧盟领导人在欧盟特别峰会上就新冠疫情后的大规模经济复兴计划达成了“历史性协议”，这项协议主体为总额18243亿欧元的一系列财政计划，其中包含欧盟框架预算——长期财政框架10743亿欧元，与旨在协助欧盟进行疫情后重建的复苏工具——“下一代欧盟”计划7500亿欧元。计划将在2021年到2027年实施。这是欧盟首次以共同债务的形式借款，通过联盟赤字来应对经济冲击，同时也对欧元区的“共同财政”起到了推动作用，因此，可称为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里程碑时刻。]

 

　　欧盟峰会就疫后复兴计划达成“历史性”协议

 

　　7月21日，欧盟27国领导人在欧盟特别峰会上就新冠疫情后的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达成了“历史性的”协议，根据欧盟公告，这项协议主体为总额18243亿欧元的一系列财政计划，其中包含欧盟框架预算——长期财政框架（Multiannual Financial Framework，MFF），10743亿欧元，与旨在协助欧盟进行疫情后重建的复苏工具——“下一代欧盟”（Next Generation EU，NGEU），7500亿欧元。计划将在2021年到2027年实施。

　　峰会主席米歇尔（Charles Michel）表示，“这份协议发出了明确的信号，欧洲是有行动力的”，“这包含了许多钱以外的事，包括劳工、家庭，他们的工作岗位、健康及福祉。我相信这个协议将会是欧洲历史上一个关键时刻，也会将我们推向未来。”

　　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这项协议“的确深具历史意义”，他深信这项复兴计划及预算可以应对新冠疫情的挑战。马克龙说，“这次峰会的结果深具历史意义。我们首次建立了集体借贷的能力、制定了集体复兴计划，”“有了这个复兴计划，未来三年欧洲预算将可接近倍增。”

　　官员们称这项协议对于驱散各界对欧盟未来的疑虑至关重要；这项协议是在米歇尔对7500亿欧元疫后重建基金提出折衷方案后达成的。米歇尔提议在7500亿欧元的疫后重建基金中，3900亿欧元应该为无需偿还的拨款，低于最初提议的5000亿欧元，其余部分为需偿还的贷款。

　　路透新闻指出，欧盟在协调对新冠疫情的最初反应方面行动缓慢，并且已经因为英国脱欧而被削弱，在经济援助上结成统一战线，将证明欧盟有能力应对危机并保持团结。但由于北欧和南欧国家的立场存在分歧，这次充满曲折的峰会有好几次险些失败。

　　欧盟在疫情爆发的最初几个月遭到了沉重打击，尤其是意大利和西班牙，随后各国在医疗、旅行和经济方面展开合作，在控制新冠疫情方面的表现要好于美国。

　　这场峰会对于欧盟各经济体而言至关重要，因当地正面临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衰退，最初的纾困措施如短工时政策将在今夏结束，各界担心秋季可能会出现严重的经济问题和社会不满。

 

　　欧盟复兴计划出台背景

 

　　2020年2月14日，经欧盟理事会与各成员国领导人展开的系列磋商，正式提出欧盟长期预算提案，提案计划的7年预算总量为10950亿欧元，2月20-21日，欧盟特别峰会在布鲁塞尔召开，对提案进行讨论，不过各成员国在预算总量、主要政策领域分配额、欧盟收入来源以及激励机制等多方面都存在分歧。

　　4月23日，欧盟理事会决定致力于建立疫后重建基金以应对新冠病毒（COVID-19）疫情危机。领导人要求欧盟委员会紧急提出一项建议，并澄清疫后重建基金与欧盟长期预算之间的联系。

　　6月19日，欧盟领导人通过电视会议就欧盟委员会于2020年5月27日提出的关于新的复兴计划和2021-2027的多年期财务框架的提案交换了意见。会议结束后，欧盟理事会主席查尔斯·米歇尔（Charles Michel）开始与欧盟领导人进行政治谈判。

　　7月10日，米歇尔提出了关于欧盟多国复兴计划的建议。“我们复兴的目标可以概括为三个词：第一是融合，第二是复原力，第三是转变。具体而言，这意味着：修复由新冠疫情造成的损害，改革我们的经济并重塑我们的社会。”在与欧盟领导人进行双边讨论之后，米歇尔确定了可能达成协议的六个“基石”：第一个是长期财政框架的规模，第二个是预算摊派返还，第三是疫后重建基金的规模，第四是贷款和无偿拨款，第五是复兴措施资金（Recovery and Resilience Facility，RRF）的分配，第六个基本要素是治理和条件性问题，包括实现三个重要目标：改革与复兴国家计划（Reform and Resilience National Plans）、气候变化、法治与欧洲价值观。

 

　　欧盟复兴计划的主要内容

 

　　欧洲特别委员会（Special European Council）发布的公告表示，经过7月17日至21日的讨论，欧盟领导人最终商定了一项复兴计划和2021-2027年度财政预算，这将有助于在新冠疫情之后重建欧盟，并支持对绿色和数字转型的投资。

　　对于所有欧洲人来说，这些都是艰难时期的艰难谈判。新冠疫情危机造成的社会经济影响需要在欧盟层面进行共同创新的努力，以支持成员国经济的复苏和复原能力。

　　为了获得理想的结果并实现可持续发展，应将复兴计划与传统的长期财政框架（MFF）联系起来，MFF自1988年以来就制定了欧盟预算政策，并具有长期前景。

　　欧盟领导人已商定了一项总额为18243亿欧元的一揽子计划，其中包括长期财政框架（MFF）和下一代欧盟（Next Generation EU，NGEU）经济恢复计划。

 

　　欧盟长期预算

 

　　新的长期财政框架（MFF）涵盖从2021年到2027年的7年。在“下一代欧盟”经济恢复计划的支持下，MFF还将成为实施复兴计划以应对新冠疫情的社会经济后果的主要工具。

　　MFF的规模为10743亿欧元，这将使欧盟能够实现其长期目标并保持复兴计划的全部能力。该提案主要基于米歇尔主席2月份提出的提案，该提案反映了成员国之间两年的讨论。

　　MFF将涵盖以下支出领域：单一市场、创新和数字化；凝聚力、韧性和价值观；自然资源与环境；移民与边境管理；安全与防御；邻国与世界；欧洲公共行政。

 

　　疫后重建基金（Recover Fund）

 

　　“下一代欧盟”经济恢复计划将为欧盟提供应对新冠疫情带来的挑战的必要手段。根据该协议，欧盟委员会将有能力在市场上借款至多7500亿欧元。这些资金可用于背对背贷款和通过MFF计划转移的支出。在金融市场上筹集的资金将在2058年之前偿还。

　　“下一代欧盟”计划的可用金额将分配给七个独立计划：

 

　　复兴措施基金：6725亿欧元（贷款：3600亿欧元，无偿拨款：3125亿欧元）

 

　　复兴措施基金（Recovery and Resilience Facility）通过基金为欧盟成员国进行的改革和投资提供大规模财政支持，目的是减轻新冠病毒大流行造成的经济和社会影响，并使欧盟经济体更具可持续性、复原力，应对绿色和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挑战，帮助欧盟成员国解决欧盟所确定的挑战，例如竞争力、生产力、环境可持续性、教育和技能、健康、就业以及经济、社会和地区凝聚力。它还将确保在绿色和数字转型的基础上充分关注这些投资和改革，以帮助创造就业机会和可持续增长，并使联盟更具弹性。

 

　　欧盟反应基金（ReactT-EU）：475亿欧元

 

　　欧盟反应基金（ReactT-EU）目的是恢复欧盟凝聚力和对欧盟区域国家的援助，是一项旨在延续和扩展通过新冠病毒应对投资计划和新冠病毒反应投资计划提供的危机应对和危机修复措施的计划。它将为绿色、数字化和弹性的经济复苏做出贡献。REACT-EU将向2014-2020年欧盟区域发展基金（ERDF）和欧盟社会基金（ESF）以及欧盟最贫困人口援助基金（FEAD）提供资金。这些额外的资金将在2021-2022年由“下一代欧盟”经济恢复计划提供，并已在2020年通过对当前财务框架进行有针对性的修订来提供。

 

　　欧洲地平线基金：50亿欧元

 

　　欧洲地平线（Horizon Europ）是欧盟委员会的一项新的研究和创新计划。

 

　　投资欧盟基金：56亿欧元

 

　　投资欧盟基金（InvestEU）是欧盟提出的旨在启动欧盟经济的旗舰投资计划，它通过提供长期资金和支持联盟政策，帮助欧盟成员从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危机中恢复。

 

　　农村发展基金：75亿欧元

 

　　农村发展基金（rural development）是欧盟共同农业政策（CAP）通过农村发展措施来支持农村社区的活力和经济生存能力的主要计划，通过发展战略和扶持资金来加强CAP的市场措施和收入支持，以加强欧盟的农业食品和林业部门、环境的可持续性以及整个农村地区的福祉。

 

　　公正转型基金（JTF）：100亿欧元

 

　　公正转型基金（Just Transition Fund, JTF），是欧盟通过资金援助弱势地区（多数为东欧国家），使其达到和欧盟境内其他成员国相同的转型及响应能力的公正转型机制（Just Transition Mechanism）的三大支柱之一。

 

　　拯救欧盟基金（RescEU）：19亿欧元

 

　　拯救欧盟基金（RescEU）是欧盟建立的紧急医疗设备储备资金计划。

 

　　复兴措施基金（RRF）的分配

 

　　该计划确保资金流向受危机影响最严重的国家和部门：70%的资金将在2021年和2022年投入“复兴与恢复力基金”的补助，2030年将投入30%。RRF在2021-2022年的分配将根据委员会的分配标准，并考虑到成员国各自的生活水平，规模和失业水平。

 

　　灵活性

 

　　欧盟领导人就单一保证金工具（SMI）达成了一致，允许为承诺中无法预料的特定支出和相应的付款筹集资金，而这些费用原本就无法筹集。SMI的年度上限将定为7.72亿欧元（以2018年价格为基准）。

　　以下三项特别文书，为特定的不可预见的事件提供额外的财务手段：

　　英国脱欧调整储备金：用于支持受英国脱欧打击最严重的成员国和经济部门（50亿欧元）；

　　欧洲全球化调整基金：用于支持在与全球化有关的重组活动中失业的工人（13亿欧元）；

　　团结和紧急援助储备金（SEAR）：用于应对成员国和加入国发生的重大灾难所导致的紧急情况，并快速响应欧盟或第三国内部的特定紧急需求（12亿欧元）。

 

　　治理与条件

 

　　根据善政的原则，成员国将制定2021-2023年的国家复兴和复原力计划。这些将需要与针对特定国家的建议保持一致，并为绿色和数字化转型做出贡献。更具体地说，需要计划来促进增长和就业，并增强欧盟国家的“经济和社会适应力”。这些计划将在2022年进行审查。欧盟理事会将以合格多数票对委员会的提案进行投票，批准对这些计划的评估。仅当接受审查的国家满足复兴和复原力计划中规定的重要性和目标时，才进行补助的发放。

　　如果一个或多个成员国例外地认为与令人满意地实现了相关的重要性和目标背道而驰，则可以要求欧洲理事会主席将此事提交下一届欧洲理事会。

 

　　气候行动

 

　　MFF和“下一代欧盟”的总支出的30%将用于与气候相关的项目。MFF和“下一代欧盟”的费用将符合欧盟到2050年实现联合国气候中立（climate-neutral）目标、欧盟2030年气候目标和《巴黎协定》的目标。

 

　　法律规定

 

　　联盟的财务利益将根据欧盟诸条约中嵌入的一般原则，特别是《欧洲联盟条约》（Treaty on European Union，TEU）第2条中提及的价值观原则。欧盟理事会还强调了尊重法治的重要性。在此背景下，将引入保护预算的条件性制度和“下一代欧盟”复兴计划。

　　如有违反，欧洲委员会将提出措施，由欧洲委员会以合格多数通过。

 

　　欧盟收入：资金来源

 

　　欧盟领导人同意向欧盟提供新资金来源，以偿还在“下一代欧盟”计划下筹集的资金。他们商定了将于2021年开始实施的新的塑料税（plastic levy）。同年，预计委员会将提出一项碳调整措施和数字税的提案，这两项提议最迟将于2023年1月1日开始实施。

　　然后，委员会将讨论有关欧盟排放交易计划（ETS）的修订提案，可能将其扩展到航空和海事部门。可能还会有其他新资金来源，例如金融交易税。2021年后引入的新资金的收益将用于优先偿还“下一代欧盟”计划的借款。

　　新的资金来源基于现有的自身资源：

　　传统的自有资源：主要是关税和食糖税（成员国将通过收取费用保留所收取金额的25%，而2014-2020年为20%）。

　　基于增值税的自有资源：每个成员国的增值税基础统一税率为0.3%，每个国家的应税增值税基础以国民总收入的50%为上限。

　　基于GNI的自有资源：由于对成员国的国民总收入采用统一费率，因此该费率每年进行调整，以平衡收支（不变）。

　　根据长期财政框架（MFF），分配给欧盟各成员国以支付年度拨款的最高限额固定为：

　　付款（for payments）：所有成员国国民总收入的1.40%。

　　承诺额（for commitments）：所有成员国国民总收入的1.46%。

 

　　预算摊派返还

 

　　丹麦、德国、荷兰、奥地利和瑞典的年度国民总收入拨款将获得一次性预算摊派返还。

 

　　欧盟2021-2027年疫后复兴计划支出方案

 

　　总量：18243亿欧元

　　其中：欧盟的7年预算——长期财政框架（MFF）：10743亿欧元；“下一代欧盟”计划（NGEU）：7500亿欧元。

　　包括：应对新冠疫情的恢复计划，在最初的几年中实施：3900亿欧元补助、3600亿欧元贷款、在金融市场上筹集的资金。

 

图2021-2027欧盟支出

 

　　2021-2027欧盟支出计划的细分

 

　　单一市场、创新和数字化：1434亿欧元（106亿欧元来自“下一代欧盟”复兴计划）

　　包括：欧洲地平线计划、投资欧盟基金

　　凝聚力、复原力和价值观：10997亿欧元（7219亿欧元来自“下一代欧盟”计划）

　　包括：凝聚政策基金、复兴措施基金、欧盟公民保护机制-RescEU、健康计划

　　自然资源和环境：3739亿欧元（175亿欧元来自“下一代欧盟”计划）

　　包括：共同农业政策、公正转型基金

　　移民与边境管理：227亿欧元

　　包括：庇护和移民基金、综合边境管理基金

　　安全与防御：132亿欧元

　　包括：欧洲国防基金、内部安全基金

　　邻国与世界：984亿欧元

　　包括：邻国、发展与国际合作文书（NDICI）、人道主义援助文书

　　欧洲公共行政：731亿欧元

 

　　在气候变化和数字化转型中增加投资

 

　　气候主流化：目标是整个计划的总支出的30%。

　　数字主流化：跨计划的数字转换支出。

　　预算增加：欧洲数字计划、连接欧洲设施（数字链）

　　英国退欧调整储备：50亿欧元用于支持受英国退欧影响最严重的成员国和经济部门。

　　欧盟新资金的四个阶段：

　　2021年1月1日基于非回收塑料包装废料的捐款；

　　碳边界和数字征税调整机制——将于2023年1月1日开始实施；

　　基于欧盟排放权交易系统的自有资金（可能扩展到航空和海事）；

　　努力引入其他自己的新资金来源。

　　2021年后引入的新资金的收益将用于优先偿还“下一代欧盟”计划的借款。

 

　　欧盟拟修改规则以推动市场复苏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据《金融时报》看到的草案，欧盟复兴计划中的措施包括改变《金融工具市场指令II》监管制度，以及“在不是十分必要的情况下”豁免一些监管负担。

　　报道说，布鲁塞尔方面将公布一系列针对其金融市场规则的快速修正措施，包括放松小盘股和能源衍生品交易的措施，以推动该地区从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中复苏。

　　根据英国《金融时报》看到的文件草案，计划中的措施包括改变全欧洲范围的《金融工具市场指令II》（MiFID II）监管制度，对公司招股说明书的标准进行微调，以及“在不是十分必要的情况下”豁免“一些正式监管负担”。

　　这些文件称，此举旨在为投资者释放更多资本和时间，以应对新冠病毒的后果。欧盟委员会还希望调整其法规，允许欧盟企业使用海外广泛使用的外汇基准。

　　这些有针对性的提案包括对有争议的《金融工具市场指令》的规则进行调整，该指令于2018年生效，要求基金管理公司明确分割交易付费和研究付费。由于资产管理公司现在只为他们想要的研究付费，对成本比较敏感的银行已停止为小型公司提供研究覆盖，因为这些企业带来的辅助收入流很可能较少。

　　根据新计划，市值低于10亿欧元的公司将豁免遵守这些“不得捆绑”规则，以鼓励更多分析师给予研究覆盖，从而鼓励其股票的交易。这些文件称，固定收益产品研究也将获得豁免。

 

　　FT社评：欧盟取得重大突破

 

　　英国《金融时报》社评指出，欧盟就设立7500亿欧元疫后重建基金达成协议，这是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里程碑时刻。欧盟将首次能够通过联盟赤字来应对经济冲击。

　　欧盟（EU）同意设立7500亿欧元疫后重建基金，同时就新的7年期预算——规模1.074万亿欧元——达成了一致，这是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一个里程碑时刻。欧盟将首次能够通过联盟赤字来应对经济冲击。它将通过发行共同债券筹资，并将其中很大一部分资金以拨款方式发放给最需要从新冠疫情导致的经济衰退中复苏的国家。

　　这项基金应该是暂时的。拟议的欧盟新税种（从针对不可回收的塑料垃圾开始），是不足够用来偿还7500亿欧元的，更不用说为一个永久性机制提供资金了。它远非一个财政联盟或者真正的“汉密尔顿时刻”。然而，短短几个月，欧盟就接受了紧急财政转移这种安排。通过允许所有成员国政府在复苏期间支持劳动者和企业，紧急财政转移将有助于缓解单一市场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它们将有助于巩固货币联盟。这一协议将改变市场对欧元长期生存能力的看法。

　　由于“节俭四国”——荷兰、奥地利、瑞典和丹麦的强烈反对，疫后重建基金中拨款部分的规模被从5000亿欧元削减至3900亿欧元，相当于欧盟GDP的3%。但将被分配给各国政府的资金总额保持不变，因此疫后重建基金保留了其再分配的性质。西班牙和意大利在三年内将可以获得约占各自GDP 5%的资金。

　　这些资金的分配将不受制于那种曾在希腊债务危机期间损害欧盟与希腊之间关系的苛刻监督。各国政府将制定本国的复兴计划，包括促进增长的措施。如果一国政府质疑另一国政府的改革承诺，它可以让放款推迟最长3个月，并将问题提交欧盟领导人讨论。这是造成欧盟峰会上无休止争论的原因，但至少不是荷兰曾要求的国家有权否决支出计划的那种安排。

　　该协议为出台大规模、及时的刺激铺平了道路，但它是以牺牲预算的其他部分为代价，较长期来看，这将损害欧盟。为顺应“节俭四国”坚持缩小拨款规模的要求，欧盟领导人同意削减用于研究和绿色转型方面的额外资金，这些通常被北方国家政府视为优先事项。欧盟还承诺加大给予“节俭四国”的预算摊派返还——一种可以追溯至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有害机制，很大程度上妨碍了围绕欧盟预算的谈判。根据计算，由于这些增加的返还，法国将不得不为欧盟预算多掏150亿欧元。

　　达成该协议的另一个代价是在将欧盟资金与法治挂钩的问题上含糊其词。领导人一致认为，可以通过特定多数表决来认定一个国家是否违反规则，但这一机制的具体设计需要所有欧盟成员国政府的一致同意。

　　长达四天的谈判充满火药味，暴露了欧盟内部的南北之间、东西之间的深刻分歧，这些分歧不断阻碍欧盟实现其共同目标，限制了其采取行动的能力。但就在欧盟似乎几近失控之际，它达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协议。这是对呼吁欧盟大胆行动的马克龙总统的认可，它证明了法德伙伴关系的持久重要性，它是向认识到当前危机的严重性和需要作出迅速、果断回应的德国总理默克尔的致敬。

 

　　欧盟建设将步入新的一程

 

　　法国CY赛尔奇-巴黎大学教授张伦认为，因疫情带来的欧盟整合与建设上的危机已经度过，由于欧洲重振计划的通过，欧盟建设将步入新的一程。

　　张伦指出，2020年7月21日，欧盟峰会27国领导人达成协定，通过1.8万亿欧元的欧洲重振计划，至此可以说因疫情带来的欧盟整合与建设上的危机已经度过，人们所担心的欧洲的解体不仅不会出现，且因此计划的通过，欧盟建设将步入新的一程。

 

　　欧盟建设的进展与危机

 

　　今日的欧盟始于二战后的“煤钢联盟”。1951年，刚刚走出二战烽火的法国、德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卢森堡六国，签署“巴黎协定”，次年正式生效，取消彼此间有关煤炭与钢铁这两种多次激化欧洲各国间的矛盾甚至导致彼此征战的战略资源的关税，欧洲历史上第一个超国家的跨国机构诞生。欧盟从此踏上一个漫长的建设路途。

　　这一过程取得了当初无法想象的长足的进展，但最近几年，欧洲建设也陷入一系列重大的危机。“冷战”时代，鉴于过去的经验与教训，欧洲人推动欧洲建设的一个重要动因就是避免战争，维系欧洲持久的和平。须知，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自罗马帝国崩塌后，作为近代民族国家诞生地，各种争端、战乱绵延不断，造成生灵涂炭，财产损失。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让欧洲人了解到，一个和平的大陆，人民的幸福，取决于一个让渡部分国家主权、彼此合作、具有协调机构的共同体的构建。从经济到政治，基本上这一过程进展大体顺利。尤其是在“冷战”两大阵营对垒的背景下，来自苏东集团的威胁，也从外部强化、促成了欧洲内部的团结，成为战后欧洲建设进展顺利的另一重大动力。共同的经济市场，马歇尔计划的帮助，为欧洲的重建与繁荣创造了条件。和平、安全与繁荣，人们从欧盟的建设中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益处。

　　但这些都随“冷战”的结束、世界格局的变动而发生了重大变化。欧洲建设在上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初期有过些令人鼓舞的发展。进入本世纪后，虽然有欧元的启动、《尼斯条约》、《里斯本条约》等重大进展，但最近十几年，尤其是2008年世界范围的金融危机爆发后这十几年，欧洲在内部的政策协调、机构建设，应对外部危机与压力的统一行动上，都暴露出一系列弱点、问题，面临新的挑战。在金融债务危机、恐怖主义袭击、难民危机等因素刺激下，来自极左与极右翼敌视欧洲建设的民粹势力不断崛起，给欧洲建设带来极大的冲击，危机不断；前有英国脱欧所代表的各国脱欧势力的崛起，后有此次抗击疫情上的协调不利，各种脱离、解散欧洲的声调不绝于耳，乃至让一些悲观的人们觉得欧洲大厦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

 

　　欧洲重建的动力

 

　　面临这波全球化的冲击以及当今世界的种种挑战，欧盟建设如果不能够展现出其应有的活力与作用，保护与提升欧盟内部公民的权益，赋予欧盟建设一些让民众切实可感的某种合法性与必要性，那么面临一些困难与危机时，仅靠宣传欧盟的理念就很难保持凝聚民众对欧盟的认可，欧洲民众就会易受各种民粹主义的诱惑，背离欧洲建设蓝图而去。这些年，欧洲建设所面临的危机从根本上讲是源于此。

　　世界范围内的认同危机，面对全球化带来的收益与发展上的不平等，在欧洲出现一种对欧洲建设的怀疑与拒斥是必然的。支持欧洲建设的欧洲精英层如果不能对此有深刻的体认并寻找到解决之道，欧盟建设这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尝试之一是有可能归于失败的。

　　欧盟需要从上世纪90年代的浪漫主义冲动中解脱，面对新的世界格局进行调整，好好消化有些过快的成员扩展，强化内部整合与决策机制的构建、各种政策的协调，增加决策的灵活性。在那种试图将欧盟迅速拉向一种联邦制的冲动，解散欧盟回归各自民族国家，或只是维系一种经济上的共同市场的各种主张之间，寻找到某种动态的平衡。而其中最重要的是，精英层不能与民众的感受过于脱节，要让欧洲的民众从切实的生活感受中重新燃起对欧盟建设的热情与认可。

　　近些年国际环境的变化正在给欧洲建设重新启动从外部提供一些新的动能。俄罗斯在乌克兰东部冲突、克里米亚等问题上的表现，让欧洲人生出许多警觉，觉得需要以更多的协调来应对俄罗斯这些年在延缓、阻滞欧洲建设上的所作所为。显然，从这些年莫斯科针对欧洲的一系列的行动中，我们可以清楚地一瞥这种战略的端倪；对俄罗斯来讲，一个相对分散、整合力较弱的欧洲是对其有益的。

　　特朗普时代美国对欧洲的政策，极大地伤及传统的美欧同盟关系。在安全、经贸、环境等议题上，彼此间的信任弱化，这让欧洲觉得有必要在继续保持与美国的合作的同时，保有自己安全、经济、技术上的一定的独立性，加快这些方面欧洲自身的合作。

　　同样，各种迹象显示，欧洲正加速采取协调一致的立场来对待中国。

 

　　欧洲建设的历史性一步

 

　　除上述外界因素外，欧盟内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因素，以及政策取向的变化，显然对欧洲下一步的发展至关重要。也是从这个角度来审视，此次欧洲重建计划才显得如此关键。

　　历史上，重大的危机也常常促成了欧盟建设的重大发展。疫情初期，因欧盟缺乏公共卫生协调机制，在意大利遭受疫情的严酷打击之际，欧盟以及其他各国的表现是相当不理想的，引发诸多批评，欧洲那些疫情严重的国家的人们对“欧盟有何用”的怀疑也到处蔓延。有些人甚至认为疫情危机证明欧洲建设已告失败。

　　也是意识到这种危险，5月18日作为欧洲建设领导者的双驾马车的法德领导人马克龙与默克尔推出一个倡议（French-German Initiative）：在欧盟4月疫情中提出稳定经济的大笔支出后，再设立一个后疫情的5000亿经济疫后重建基金（recovery fund），用来推动欧洲的经济复苏，帮助那些受到疫情严重打击的国家。

　　这个建议一提出，在受到一片好评的同时，也立刻引发奥地利、荷兰、瑞典、丹麦、芬兰等被称为“节俭国家”的反对。谈判中的主要障碍在所谓“节俭国家”不愿意给与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太多援助。按原定计划筹措的5000亿欧元无偿拨款中，最终欧盟提出妥协方案，降低到3125亿欧元，如果再加上摊到其他年度财政中的相关拨款775亿欧元，达到3900亿欧元。除此之外，在这总额为7500亿欧元的“疫后重建基金”中，另外还有3600亿欧元为贷款。“疫后重建基金”的70%将花在2021和2022年度，剩下的30%将在2023年度使用。意大利、西班牙与法国作为三个受到疫情打击最严重的国家，意大利将获得拨款中的818亿欧元，西班牙将获得773亿欧元，法国将获得388亿欧元，接下来是波兰337亿欧元，德国288亿欧元……所有其他国家都根据疫情、经济状况获取一定的资金。那些持反对态度的国家因“疫后重建基金”中无偿拨款部分的总额的降低以及其获得的财政返款额的提升而最终也同意了此计划。

 

　　“疫后重建基金”对欧洲未来的影响

 

　　首先，这计划说到底还是欧洲团结的一个具体体现。能否寻找到一些新的超越性的价值目标对欧洲下一步的建设至关重要，欧洲不能只是一种经济意义上的存在，那终究会因各种可能的利益分配矛盾而连带产生政治危机，导致欧盟建设失败。此次振兴计划协议的达成，体现了一种人文与合作互助的精神，这是一个很好的新起点。

　　其次，欧盟建设不能没有经济的基础，各国利益上的协调与风险责任的共享，民众对获得的好处要有感觉等，都是十分重要的因素。比如我们看到欧元曾帮助欧洲有效地应对了种种危机，但也看到因缺乏欧元区共同的财政政策所带来的种种问题。2017年上台伊始，马克龙就主张要建立某种欧元区的有限的共同财政，这几年确实也有进展。欧盟此次在7500亿欧元“疫后重建基金”外，也通过了一个未来7年的1万亿欧元的财政案，用于推动欧洲的整体经济与社会发展。

　　而最具意义的是，此次“疫后重建基金”所需要的资金将由欧盟成员国作为一个主体共同承担债务责任，去市场上募集，这是欧盟的共同债务。过去这一直被一些成员国所拒绝。现在，因此计划，欧洲国家的人民会通过自己得到的好处以及欧洲各国展现的团结而对欧洲建设更具信心，更具好感与认同。欧洲经济也因此强化了彼此间内在的连带性。

　　再次，关于一些资金使用与监督上确立的原则，如将由欧盟理事会依照多数决原则通过欧盟委员会提交的各国制定的资金使用计划，而不是像一些“节俭国家”所希望的那样每个国家都有对计划的否决权。这或将进一步增加欧盟决策的弹性。

　　最后，此次重振基金使用上的一些相关规定以及偿还债务上的一些设想，一定会对欧洲以及人类的未来生活产生深远影响。就资金使用上来看，其中最重要有两点。一是30%的资金规定要使用在与气候变迁与环境相关的产业项目上。二是资金使用与欧洲主张的民主与法治、人权的价值挂钩，这主要是针对近几年匈牙利与波兰出现的威权主义倾向，这两国现在都在接受欧盟就其违反欧盟的一些民主与法治的相关规定接受审查。

　　就债务的偿还而言，欧盟将对那些在欧洲范围牟取了巨额利润且迄今不交税的巨型的跨国数字信息网络公司征税，并在欧盟边境对所有入境的具有污染性的产品征税。

　　欧洲的建设始于一种经济性同时也带有很强政治意涵的“煤钢联盟”，而此次的“疫后重建基金”计划，将会给欧盟建设带来可以预期的新的巨大动能。而可以预见的是，在该协议成功签署的激励下，下一步欧盟以同一声音在世界上针对某些国家就某一事件发声的概率将进一步加大，更积极地参与、处理一些世界事务。 （完）

　　（整理、编译：王砚峰、王山；责任编辑：王砚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