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走势跟踪
Macroeconomic trend monitor
中国社会科学院宏观经济运行与政策模拟实验室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决策科学研究中心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宏观经济与政策跟踪》课题组
2015年49期（总第1565期） 2015年7月10日（星期五）
经济热点分析
希腊：其实不想走
[导读：这半个月来的希腊对欧元区的态度，应了周华健的一首歌：《其实不想走》，尽管7月5日希腊民众对“是否接受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5年6月25日在欧元区峰会上提出的、由两部分文件共同组成的谈判协议条款”的议题投了否决票，让一些人极度担忧希腊可能会脱离欧元区，并由此引发新一轮全球危机。但到了7月9日，仅仅4天之后，希腊政府向欧元区债权人提交的改革方案，却与上述条款“惊人相似”。由此可见，希腊“岌岌可危”的局面并不是真的，希腊内心并不想脱离欧元区，“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希望到最后一刻，一切都会回来的。]
希腊提交改革新方案 争取留在欧元区
据路透报道，希腊政府7月9日向欧元区债权人提交一份改革方案，急于获得新资金以免于破产，并且拟于7月10日在议会举行投票以获准立即行动。而这是说服疑虑重重的债权人相信希腊诚意的关键一步。希腊政府提出的增税、退休金改革和经济自由化措施的最终方案，关系到希腊能否继续留在欧元区。
在最新提议中，希腊寻求535亿欧元资金以帮助其偿还债务直至2018年，对基本盈余目标进行评估，并“重新安排”该国的长期债务期限。相应地，希腊答应取消给岛屿的增值税减免，并提高船运公司的税率。海岛是希腊旅游业的摇钱树。最新提议还包括削减国防支出、国有资产私有化的明确时间表、提高旅馆餐饮业增值税、削减贫困退休人员的补贴等。
自2010年以来，希腊通过两次救助已从欧元区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共获得2400亿欧元，但该国经济已萎缩25%，失业率超过25%，每两个年轻人就有一个没有工作。希腊政府与欧盟执委会、欧洲央行和IMF这“三驾马车”的博弈一直没有停止，在之前的救助协商破裂后，希腊银行业自6月29日以来一直停业，并实施资本管制，限制提现额度。紧接着希腊在6月30日对IMF贷款违约，还须在7月20日向欧洲央行赎回34.9亿欧元债券，如果没有救助将无法做到。
希腊债务危机的关键问题
到6月末的时候，希腊已经濒临国家破产。截至2014年底，希腊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已经达到177%，政府没有按时向IMF偿付债务，目前正在勉强凑钱支付养老金等账单，各大银行几乎已经用尽了欧洲央行提供的紧急信贷额度。如果没有救生索，可能在一个月内，雅典就不得不采取打白条、发行临时凭证或代用货币的方式，来支付养老金和国内的其他一些债务。
希腊政府没有公布有关其财政状况的整体数据，所以经济学家和希腊的债权人只能尽力估算。前两次偿付国际债务时，希腊动用了在IMF的储备金，并从国内的其他一些政府部门调集了资金。有经济分析师说，“实际上，他们现在已经没钱了，靠借款过活。”
虽然希腊在5月末报称该国实现了15亿欧元的小额基本盈余，但分析人士表示，这些钱实际上很可能已经被希腊凑去用于偿还国内外的债务了。其中一些基本盈余的产生只是因为雅典拖欠了国内医院、政府机构及与政府签订合约的私人公司的债务。
从去年末开始增加的税收收入极有可能在过去几个月里大幅跳水。由于担心希腊可能退出欧元区，民众和企业都在避免花钱。5月底，希腊的税收缺口超过了17亿欧元。
希腊央行本身也面临巨大缺口：齐普拉斯政府不仅没能偿付IMF的债务，而且没能偿还本国央行在1994年借给政府的4.72亿欧元贷款。“这告诉大家形势到底有多严峻，”在雅典工作的经济顾问延斯•巴斯蒂安（Jens Bastian）说。“就连欠自己央行的债务，你都无法偿还。”
希腊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希腊如果离开欧元区，会带来什么结果？利兹•奥尔德曼在《纽约时报》上归纳了希腊问题的几个关键方面，他在文章中指出，希腊是欧元区的薄弱环节，它正在慢慢走向债务违约的深渊。在涉及千亿美元的救助条款上，该国与其欧洲债权人处于长期对峙状态。如果希腊破产，或是决定离开19个国家组成的欧元区，可能会破坏该地区的稳定，并且波及全球。
希腊如何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2008年华尔街崩盘之后，希腊成为了欧州债务危机的震中。2009年10月，在全球金融市场尚未站稳之际，希腊宣布它多年来一直低报了赤字数据，引发了人们对希腊财政状况的警惕。
突然之间，希腊被金融市场拒之门外，无法借到资金。到2010年春，该国日益走向破产，新的金融危机眼看可能会就此引爆。
为了避免这样的灾难，“三驾马车”为希腊提供了两轮国际救助计划中的第一轮。救助总额最后达到了2400亿欧元，按目前汇率计算相当于1.66万亿元人民币。救助附带有条件。出借方强制要求希腊实施严苛的紧缩政策，而这需要大幅削减预算并增加税收。他们还要求希腊全面改革经济体制，包括精简政府、打击逃税现象，以及改善商业环境。
为什么得到救助的希腊危机仍然在持续？
这笔钱本来是要给希腊争取一些时间，以稳定其财政状况，同时平息市场对欧元区本身可能分崩离析的担忧情绪。虽然它的确有所帮助，但希腊的经济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该国经济在五年内缩水了四分之一，目前的失业率超过25%。
救助资金主要用来还清希腊的国际借款，而不是注入了该国的经济。希腊政府至今仍背负着高得惊人的债务负担。除非经济真正有了起色，否则它无法开始偿还。很多经济学家以及不少希腊人批评紧缩政策，认为它是导致该国问题一直无法缓解的一大原因。今年成为执政党的左翼激进联盟（Syriza）发誓要重新谈判救助协议；齐普拉斯本人则宣称，紧缩政策在希腊导致了“人道主义危机”。然而，愤怒的债权方，尤其是德国，指责雅典未能按照救助协议的要求开展经济改革。他们不愿为希腊破例。这场辩论进行得如火如荼，各方唯一达成共识的一点是：希腊正在再次耗尽资金，而且速度惊人。
希腊和欧盟的分歧何在？
随着希腊濒临破产边缘，政府于2015年2月20日与欧洲官员达成协议：如果齐普拉斯做出结构性变革，他们会将救助计划延长至少4个月，并为雅典提供70亿欧元的资金。不过，债权人表示希腊提交的方案并没有达到标准，并且指责齐普拉斯试图单方面收回紧缩政策。
希腊需要达成一项协议来继续偿还欠债权人的款项，并为政府运行提供资金。雅典似乎押下赌注，认为债权人会希望达成妥协，以避免可怕的未知数。如果希腊违约，或者可能离开欧元区，就会浮现这种不确定性。
如果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何不让希腊就此离开欧元区？
几年前希腊债务危机达到顶峰时，很多专家担心该国的问题会波及世界其他地方。如果希腊出现债务违约并退出欧元区，会给国际金融领域带来比雷曼兄弟破产更大的冲击。
一些人提出，假如希腊现在离开这个货币联盟，将不会造成多大的灾难。欧洲已经筑起屏障来限制金融危机的蔓延，希望防止问题扩展至其他国家。这些人认为，希腊只是欧元区经济的一小部分，离开后可以恢复对本国经济的财政自主权，而且少了这个似乎总是需要邻国帮助的成员，欧元区实际上会过得更好。
其他一些人则表示，这是一个过于简单的观点。尽管对无尽的谈判感到失望，欧盟的政治领导人认为必须保持欧洲的统一。与此同时，他们尚未根据成员国的需要创立一个更接近联邦制的转账系统——就像美国在各州之间建立的系统一样——从而改进欧元区构架中最严重的一些不足之处。他们还担心，如果希腊债务违约并退出欧元区，会导致金融市场剧烈震荡，或许会让欧洲刚刚开始的复苏偃旗息鼓，并阻碍美国经济的回升。
希腊人接受怎样的财政方案？
斯坦福大学政治科学系副教授延斯•海恩穆尔勒尔（Jens Hainmueller）和特拉维夫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科学系副教授约塔姆•毛尔高利特（Yotam Margalit）在《纽约时报》撰文分析说，很多人都认为，为了赢得一系列救援资金，希腊历届政府都采纳了开支削减和增税的政策，希腊人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所以他们肯定会回绝任何新的紧缩方案，无论多么有益。
作者和斯坦福大学的柯克•C•班萨克（Kirk C. Bansak）以及瑞士圣加仑大学（University of St. Gallen）的迈克尔•M•柏克德（Michael M. Bechtel）在希腊公投前对希腊各地的2000名选民进行了调查。调查者向他们展示了一系列可能的紧缩方案，并询问他们，如果这套方案付诸公投，他们是否会投赞成票。我们向每位受访者展示的增税和削减开支的方案略有不同，试图以此判断关于希腊民意，是不是有一些微妙的论断直到现在都没有受到关注。
在调查中，尽管很多人都在谈，对紧缩政策彻底地回答一个“大大的不”，但只有五分之一的公众对它持“根本性的反对态度”，对调查者提出的任何方案都会投票反对。这部分选民在人口特征和社会经济特征上，与其余选民没有多大区别，然而他们认同极左翼的比例，高得超乎寻常。或许最不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只有极少数选民表示，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与欧盟达成妥协，愿意支持他们提出的任何方案。
因此，有大约四分之三的选民，至少愿意接受提议的方案中的某些内容。
调查向选民展示的紧缩安排中，有不到半数赢得了这样的多数支持，这表明某些财政紧缩的条件过于严苛，令公众无法接受。其中主要包括退休金和教育开支的削减。例如，在一项紧缩方案中加入削减退休金15%的主张，公众支持就会降低7个百分点。削减退休金35%，几乎会令公众支持率降低15个百分点。
政府对这种担忧很敏感，所以在提议中避免了直接削减退休金的做法，而是提出对提早退休作出限制，同时提高雇主社会保障金的缴纳额。然而希腊的主要债权人——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方案中，包括再一次削减退休金的重要要求。如此一来，这样的提议几乎肯定会在公投中面对激烈的反对。
然而，与普遍的观念相反，希腊人愿意接受某些削减开支的动作，即使是实质性的削减。比如裁汰公共部门员工、减少国防开支。不仅如此，这样的举措还有可能提升公众对紧缩方案的支持，这表明公众接受了债权人对希腊巨额赤字的警告。
即使谈到增税，反对立场也并不是整齐划一的，而增税通常被认为是一个政治上的禁忌。例如，希腊人强烈反对提高边际所得税率，然而对提高消费税和企业所得税态度却开放许多。或许是考虑了这种情绪，希腊政府最近的提议注重于提高这两种税收，包括大幅提高增值税（消费税）、大幅提高企业所得税率，同时对超过5亿欧元的企业利润加征一次性附加税。与此同时，欧元区19国财政部长组成的欧元集团，却回绝了提高企业所得税的提议，称那样做会损害商业活动，抑制增长。
希腊人并不是无条件地反对紧缩举措。实际上，大部分希腊公众似乎都愿意投票支持一个既削减开支、又采取痛苦的增税举动的方案，只要某些领域——退休金、教育、边际所得税率——大体上不受影响。
如果欧元集团是认真地要与希腊达成一项妥协，不仅能实现削减赤字的目标，同时又有政治可行性，就必须认真考虑上述的发现。“只有通力合作，欧洲才能成功，”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曾经说。紧缩是一剂苦药，但如果明白哪里可以用力，哪里需要克制，希腊人或许愿意吞下这剂苦药。
据最新报道，7月10日发布的一项最新民调显示，多达84%的希腊人希望留在欧元区，只有12%的受访者支持希腊重拾旧币德拉克马。
希腊与欧元区的艰难博弈
希腊的困境，对于其债权人来说，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在延付IMF的贷款后，希腊又面临在7月20日偿付欧洲央行持有的一笔35亿欧元（约合38亿美元）债券的紧急时刻。一笔债务，这件事可能对希腊能否留在欧元区并避免银行业崩溃起到决定性作用。
希腊政府没有这笔钱。如果希腊无法从主要债权人（目前是欧元区其他国家政府）那里获得新资金，几乎可以肯定希腊到期无力还债。
如果希腊无法按期向欧洲央行偿还这笔债务，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将面临来自央行管理委员会的较大压力，委员会将不再接受把希腊国债作为央行向希腊银行业出借应急贷款的抵押品。在缺乏替代性抵押品的情况下，如果希腊、欧洲央行或欧元区其他成员国找不到变通方案，希腊银行系统将面临瞬间崩溃的风险。
如果希腊无法向国内银行提供欧元资金，将不得不通过发行本国货币来维持银行业的生存。因此，欧洲央行撤销对希腊银行业的紧急流动性援助可能是希腊退出欧元区的一个潜在导火索。欧洲央行一名高级官员释出信号称，如果希腊7月20日不能还款，那么除了切断对希腊银行业的注资外，该央行别无选择。对德拉吉而言，最艰难的情形将是希腊和欧元区政府接近于达成新的救助协议，却又无法及时达成、让希腊赶在7月20日之前向欧洲央行支付35亿欧元。
IMF首席经济学家布兰查德在IMF博客中为希腊救助行动辩护时称，IMF认为，希腊需要得到更多资金，对银行业提供支持非常重要，而且需要进行更大规模的债务减免。布兰查德的发言或许意味着，在IMF看来，考虑到希腊不断恶化的局势，债务减记或许很有必要。但IMF的这一立场与希腊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债权人德国的立场存在矛盾。
最终，欧元区领导人将7月12日定为希腊就新的融资计划框架达成协议的最后期限。德国总理默克尔称，新的融资计划必须包括近月来在谈判中没有再被提到的一些改革措施。默克尔表示，就希腊债务问题进行这样的讨论不会包括对债务的实际价值进行减记，而且只有在就改革和预算削减措施达成一致后采会进行讨论。但默克尔称，在此之前，希腊需要承诺实施投票人反对的预算削减和改革措施，以及之后需要进一步实施的措施（例如实现劳动力市场自由化和国有资产自由化等，这些措施在之前有关对希腊原有救助计划展期的谈判中没有被提到），并应恪守此承诺。同时，欧洲央行7月6体决定，继续向希腊银行提供总计约890亿欧元的紧急贷款，这可以避免希腊银行崩溃，但无法避免它们在数日之内耗尽能够供应给储户的现金。
欧洲央行还表示，将收紧希腊银行用来贷款的抵押品要求，显示了央行担心希腊银行破产会令自己蒙受重大损失。
在希腊方面，虽然公投可能提升了齐普拉斯的人气，并且争取了一些时间来恢复谈判，但银行的现金几乎已经耗尽。7月6日，希腊总理齐普拉斯更换了财政部长，制定了重启与债权人之间救助谈判的计划，迈出了与债权人和解的第一步。在齐普拉斯的要求下，好斗的财政部长亚尼斯•瓦鲁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突然辞职，被出身牛津的经济学家、首席谈判代表欧几里德•察卡洛托斯（Euclid Tsakalotos）取而代之。
同日，在举行了一场长达六小时的会议后，希腊五大政党发布了一则声明，称它们将寻求与债权人举行磋商，以便为该国的融资需求取得充足的资金。它们还承诺实行“可信的改革”、解决失业问题，并着手让希腊的巨额公共债务更具可持续性。
就在人们做出悲观预测称希腊会出现金融与社会崩溃的一天之后，各方似乎正在努力制订新救助计划的细节，希望将希腊从离开欧元区的悬崖边拉回。希腊7月9日新提交的经济政策改革和减支方案在部分最关键的项目上更接近了债权人的要求，根据《华尔街日报》见到的文件影印本，该方案提议上调和简化希腊的销售税系统，每年料创造出相当于1%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收入。对于退休金系统的整顿方案也计划在明年带来相同的收入效果。这两个目标皆与希腊债权人的要求一致。
为了提高来自增值税的收入，希腊将把餐饮业的增值税税率提高至该税项的税率上限23%，并逐步取消对岛屿地区提供折扣税率，那些最偏远的岛屿除外。希腊政府也承诺将从7月开始整顿退休金系统。这包括取消在2016年3月和2019年底间对最贫穷退休族支付争议性补助金的作法。该方案仍提议将公司税率从26%提高至28%，新的方案不再提议今年向公司征收一次性的税款，这是IMF特别抗拒的作法。方案还提议整顿集体议价系统和特定产品市场，譬如药品。
IMF在此前公布的报告中说，希腊将需要超过600亿欧元（合660亿美元）的新救助金，来弥补逐渐增大的预算缺口，除此之外还需要大幅债务减免，最低限度也需要进行债务展期，才能令国内经济恢复健康。
随着新救助计划的细节浮出水面，希腊总理齐普拉斯看起来对严苛的紧缩条款做出了让步。但齐普拉斯随后寻求获得535亿欧元的三年期救助贷款，并请求债权人承诺讨论对该国庞大的债务进行重组的问题。若是没有出现全国银行关闭给经济造成重创的情况，这个金额原本会少一些。如果获准，这将是希腊继2010年以来获得2400亿欧元救助贷款后得到的又一轮救助。
令人惊奇的是，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希腊危机的整个态势似乎就发生了转变，从该国将成为巴尔干半岛的津巴布韦的末世警告，演变到可能会制订出协议基本框架的新希望。
欧元在希腊危机中沦为博弈工具
在《纽约时报》的一篇分析文章中，彼得•伊维斯指出，近日，随着希腊危机日益加剧，欧洲的通用货币越过了一条界限，而这种情况可能会对其造成极为长久的负面影响。
当希腊与欧洲其他国家的债务纠纷演变成一场关于是否要留在欧元区的斗争时，欧元也走到了决定性的时刻。曾经，很难想象哪个国家会离开欧元区。欧洲的目标是形成一个“日益紧密的联盟”，而欧元的缔造者希望欧元能在这一过程中起推动作用。
20年前，一位热衷于此的欧洲领导人曾经宣称，“你就是欧元，而我们将在这个货币的基础上建立自己的欧洲。”但是，随着希腊和债权人的关系破裂，欧元已不再是一股团结的力量。从很多方面而言，它变成了一件武器，被各方用来为己谋利。
作为希腊最主要的债权人，欧洲其他国家似乎从这种策略中获得了最大的筹码。在知道希腊民众非常支持继续留在欧元区的情况下，欧洲领导人祭出了让希腊退出的可怕前景，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以此胁迫希腊政府作出妥协。
“我们已经为‘希腊退出’（Grexit）的情景做了详尽准备，”欧盟委员会主席让-克洛德•容克表示。“希腊退出”指的是该国退出欧元区。另一方面，希腊领导人对类似的言论表示谴责，称其为“敲诈”。不过，为了达到自身的目的，他们也在煽动人们对欧元的担心。他们强调，倘若希腊退出，可能会对欧元和整个欧洲大陆的经济造成负面影响。
这种共同货币演变为了一根大棒。
分析人士正在评估欧元遭受的损害，以及欧洲大陆的宏观经济受到冲击的可能性。欧元区包括希腊和其他18个国家。混乱的“希腊退出”可能会扰乱金融市场、遏制经济活动。
不过，欧元区不大可能完全分崩离析。如果希腊退出后，剩下的国家能更融洽地相处，欧元或许还会在某种程度上得到强化。希腊在欧元区的GDP中仅占2%。尽管如此，许多分析人士仍然表示，欧元背后的一些重要理念——比如合作与包容——受到了重创。野村证券分析师、《欧元的覆灭》（The Fall of the Euro）的作者延斯•J•诺德维克（Jens J. Nordvig）表示，“老实说，不论希腊情况如何，梦想都已经破灭，因为这个梦想只是个白日梦。”
就算希腊留在欧元区，过去几个月的情况也完全暴露了欧元区潜在的内部鸿沟。
关于希腊的斗争，可以为下一个与欧洲大部分地区对抗的国家设立一个难忘的先例。“这个不完整的货币区很脆弱，”诺德维克说。“这并不是说它将完全瓦解，但它会一直很脆弱。”
希腊的问题说明了欧元与其他货币的区别，比如美元。在美国，如果一个地区陷入经济困境，它不会面临被其他地区隔绝的问题。联邦政府通常会为该地区提供财政支持，这种做法也不会引起其他地区的激烈反对。美联储可以向该地区的银行提供紧急贷款，从而防止当地的金融系统出现挤兑。
在欧洲，帮助陷入困境的国家的过程要艰难得多、分散得多。希腊通过2010及2012年的救助计划从欧洲其他国家获得了一些帮助，欧洲央行也向希腊银行提供了可观的紧急贷款。希腊甚至还采用了债权人要求的一些紧缩举措。但经过几年的苦日子，希腊失业率居高不下、债务负担依然沉重，民众在今年1月投票让左翼政府上台。希腊不想通过被迫同意采取更多紧缩举措来获取新的援助，再把这些援助资金用于支付今年或明年到期的大量债务。
这样的对比并不准确，但如果希腊是一座负债累累的美国城市，事情可能会截然不同。希腊可以申请破产。在这场灾难中，这样的一座城市及其所有银行不大可能面临无法获得美元的前景。然而，希腊现在被剥夺了获得新的欧元的权利。这导致银行只允许民众最小限度地取款，还意味着希腊可能很快就需要推出新货币，而这种货币的价值几乎肯定会比欧元低得多。
就算希腊政府希望留在欧元区，它仍然可能会坚守阵地。“他们基本上是在说，‘找到一种使我们既留在欧元区又不用采取这些疯狂政策的方法，’”日内瓦高级国际关系及发展学院的国际经济学教授查尔斯•维普洛斯说。“我觉得这很合理。”耶鲁大学政治学教授戴维•R•卡梅伦则说，“我觉得希腊并不希望离开，欧洲人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说到底，再开一张支票总要容易得多。”
（完）
（整理、责任编辑：王砚峰）
2015年第49期（总第1565期） 2015年7月10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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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其实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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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提交改革新方案 争取留在欧元区
据路透报道，希腊政府7月9日向欧元区债权人提交一份改革方案，急于获得新资金以免于破产，并且拟于7月10日在议会举行投票以获准立即行动。而这是说服疑虑重重的债权人相信希腊诚意的关键一步。希腊政府提出的增税、退休金改革和经济自由化措施的最终方案，关系到希腊能否继续留在欧元区。
在最新提议中，希腊寻求535亿欧元资金以帮助其偿还债务直至2018年，对基本盈余目标进行评估，并“重新安排”该国的长期债务期限。相应地，希腊答应取消给岛屿的增值税减免，并提高船运公司的税率。海岛是希腊旅游业的摇钱树。最新提议还包括削减国防支出、国有资产私有化的明确时间表、提高旅馆餐饮业增值税、削减贫困退休人员的补贴等。
自2010年以来，希腊通过两次救助已从欧元区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共获得2400亿欧元，但该国经济已萎缩25%，失业率超过25%，每两个年轻人就有一个没有工作。希腊政府与欧盟执委会、欧洲央行和IMF这“三驾马车”的博弈一直没有停止，在之前的救助协商破裂后，希腊银行业自6月29日以来一直停业，并实施资本管制，限制提现额度。紧接着希腊在6月30日对IMF贷款违约，还须在7月20日向欧洲央行赎回34.9亿欧元债券，如果没有救助将无法做到。
希腊债务危机的关键问题
到6月末的时候，希腊已经濒临国家破产。截至2014年底，希腊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已经达到177%，政府没有按时向IMF偿付债务，目前正在勉强凑钱支付养老金等账单，各大银行几乎已经用尽了欧洲央行提供的紧急信贷额度。如果没有救生索，可能在一个月内，雅典就不得不采取打白条、发行临时凭证或代用货币的方式，来支付养老金和国内的其他一些债务。
希腊政府没有公布有关其财政状况的整体数据，所以经济学家和希腊的债权人只能尽力估算。前两次偿付国际债务时，希腊动用了在IMF的储备金，并从国内的其他一些政府部门调集了资金。有经济分析师说，“实际上，他们现在已经没钱了，靠借款过活。”
虽然希腊在5月末报称该国实现了15亿欧元的小额基本盈余，但分析人士表示，这些钱实际上很可能已经被希腊凑去用于偿还国内外的债务了。其中一些基本盈余的产生只是因为雅典拖欠了国内医院、政府机构及与政府签订合约的私人公司的债务。
从去年末开始增加的税收收入极有可能在过去几个月里大幅跳水。由于担心希腊可能退出欧元区，民众和企业都在避免花钱。5月底，希腊的税收缺口超过了17亿欧元。
希腊央行本身也面临巨大缺口：齐普拉斯政府不仅没能偿付IMF的债务，而且没能偿还本国央行在1994年借给政府的4.72亿欧元贷款。“这告诉大家形势到底有多严峻，”在雅典工作的经济顾问延斯•巴斯蒂安（Jens Bastian）说。“就连欠自己央行的债务，你都无法偿还。”
希腊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希腊如果离开欧元区，会带来什么结果？利兹•奥尔德曼在《纽约时报》上归纳了希腊问题的几个关键方面，他在文章中指出，希腊是欧元区的薄弱环节，它正在慢慢走向债务违约的深渊。在涉及千亿美元的救助条款上，该国与其欧洲债权人处于长期对峙状态。如果希腊破产，或是决定离开19个国家组成的欧元区，可能会破坏该地区的稳定，并且波及全球。
希腊如何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2008年华尔街崩盘之后，希腊成为了欧州债务危机的震中。2009年10月，在全球金融市场尚未站稳之际，希腊宣布它多年来一直低报了赤字数据，引发了人们对希腊财政状况的警惕。
突然之间，希腊被金融市场拒之门外，无法借到资金。到2010年春，该国日益走向破产，新的金融危机眼看可能会就此引爆。
为了避免这样的灾难，“三驾马车”为希腊提供了两轮国际救助计划中的第一轮。救助总额最后达到了2400亿欧元，按目前汇率计算相当于1.66万亿元人民币。救助附带有条件。出借方强制要求希腊实施严苛的紧缩政策，而这需要大幅削减预算并增加税收。他们还要求希腊全面改革经济体制，包括精简政府、打击逃税现象，以及改善商业环境。
为什么得到救助的希腊危机仍然在持续？
这笔钱本来是要给希腊争取一些时间，以稳定其财政状况，同时平息市场对欧元区本身可能分崩离析的担忧情绪。虽然它的确有所帮助，但希腊的经济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该国经济在五年内缩水了四分之一，目前的失业率超过25%。
救助资金主要用来还清希腊的国际借款，而不是注入了该国的经济。希腊政府至今仍背负着高得惊人的债务负担。除非经济真正有了起色，否则它无法开始偿还。很多经济学家以及不少希腊人批评紧缩政策，认为它是导致该国问题一直无法缓解的一大原因。今年成为执政党的左翼激进联盟（Syriza）发誓要重新谈判救助协议；齐普拉斯本人则宣称，紧缩政策在希腊导致了“人道主义危机”。然而，愤怒的债权方，尤其是德国，指责雅典未能按照救助协议的要求开展经济改革。他们不愿为希腊破例。这场辩论进行得如火如荼，各方唯一达成共识的一点是：希腊正在再次耗尽资金，而且速度惊人。
希腊和欧盟的分歧何在？
随着希腊濒临破产边缘，政府于2015年2月20日与欧洲官员达成协议：如果齐普拉斯做出结构性变革，他们会将救助计划延长至少4个月，并为雅典提供70亿欧元的资金。不过，债权人表示希腊提交的方案并没有达到标准，并且指责齐普拉斯试图单方面收回紧缩政策。
希腊需要达成一项协议来继续偿还欠债权人的款项，并为政府运行提供资金。雅典似乎押下赌注，认为债权人会希望达成妥协，以避免可怕的未知数。如果希腊违约，或者可能离开欧元区，就会浮现这种不确定性。
如果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何不让希腊就此离开欧元区？
几年前希腊债务危机达到顶峰时，很多专家担心该国的问题会波及世界其他地方。如果希腊出现债务违约并退出欧元区，会给国际金融领域带来比雷曼兄弟破产更大的冲击。
一些人提出，假如希腊现在离开这个货币联盟，将不会造成多大的灾难。欧洲已经筑起屏障来限制金融危机的蔓延，希望防止问题扩展至其他国家。这些人认为，希腊只是欧元区经济的一小部分，离开后可以恢复对本国经济的财政自主权，而且少了这个似乎总是需要邻国帮助的成员，欧元区实际上会过得更好。
其他一些人则表示，这是一个过于简单的观点。尽管对无尽的谈判感到失望，欧盟的政治领导人认为必须保持欧洲的统一。与此同时，他们尚未根据成员国的需要创立一个更接近联邦制的转账系统——就像美国在各州之间建立的系统一样——从而改进欧元区构架中最严重的一些不足之处。他们还担心，如果希腊债务违约并退出欧元区，会导致金融市场剧烈震荡，或许会让欧洲刚刚开始的复苏偃旗息鼓，并阻碍美国经济的回升。
希腊人接受怎样的财政方案？
斯坦福大学政治科学系副教授延斯•海恩穆尔勒尔（Jens Hainmueller）和特拉维夫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科学系副教授约塔姆•毛尔高利特（Yotam Margalit）在《纽约时报》撰文分析说，很多人都认为，为了赢得一系列救援资金，希腊历届政府都采纳了开支削减和增税的政策，希腊人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所以他们肯定会回绝任何新的紧缩方案，无论多么有益。
作者和斯坦福大学的柯克•C•班萨克（Kirk C. Bansak）以及瑞士圣加仑大学（University of St. Gallen）的迈克尔•M•柏克德（Michael M. Bechtel）在希腊公投前对希腊各地的2000名选民进行了调查。调查者向他们展示了一系列可能的紧缩方案，并询问他们，如果这套方案付诸公投，他们是否会投赞成票。我们向每位受访者展示的增税和削减开支的方案略有不同，试图以此判断关于希腊民意，是不是有一些微妙的论断直到现在都没有受到关注。
在调查中，尽管很多人都在谈，对紧缩政策彻底地回答一个“大大的不”，但只有五分之一的公众对它持“根本性的反对态度”，对调查者提出的任何方案都会投票反对。这部分选民在人口特征和社会经济特征上，与其余选民没有多大区别，然而他们认同极左翼的比例，高得超乎寻常。或许最不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只有极少数选民表示，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与欧盟达成妥协，愿意支持他们提出的任何方案。
因此，有大约四分之三的选民，至少愿意接受提议的方案中的某些内容。
调查向选民展示的紧缩安排中，有不到半数赢得了这样的多数支持，这表明某些财政紧缩的条件过于严苛，令公众无法接受。其中主要包括退休金和教育开支的削减。例如，在一项紧缩方案中加入削减退休金15%的主张，公众支持就会降低7个百分点。削减退休金35%，几乎会令公众支持率降低15个百分点。
政府对这种担忧很敏感，所以在提议中避免了直接削减退休金的做法，而是提出对提早退休作出限制，同时提高雇主社会保障金的缴纳额。然而希腊的主要债权人——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方案中，包括再一次削减退休金的重要要求。如此一来，这样的提议几乎肯定会在公投中面对激烈的反对。
然而，与普遍的观念相反，希腊人愿意接受某些削减开支的动作，即使是实质性的削减。比如裁汰公共部门员工、减少国防开支。不仅如此，这样的举措还有可能提升公众对紧缩方案的支持，这表明公众接受了债权人对希腊巨额赤字的警告。
即使谈到增税，反对立场也并不是整齐划一的，而增税通常被认为是一个政治上的禁忌。例如，希腊人强烈反对提高边际所得税率，然而对提高消费税和企业所得税态度却开放许多。或许是考虑了这种情绪，希腊政府最近的提议注重于提高这两种税收，包括大幅提高增值税（消费税）、大幅提高企业所得税率，同时对超过5亿欧元的企业利润加征一次性附加税。与此同时，欧元区19国财政部长组成的欧元集团，却回绝了提高企业所得税的提议，称那样做会损害商业活动，抑制增长。
希腊人并不是无条件地反对紧缩举措。实际上，大部分希腊公众似乎都愿意投票支持一个既削减开支、又采取痛苦的增税举动的方案，只要某些领域——退休金、教育、边际所得税率——大体上不受影响。
如果欧元集团是认真地要与希腊达成一项妥协，不仅能实现削减赤字的目标，同时又有政治可行性，就必须认真考虑上述的发现。“只有通力合作，欧洲才能成功，”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曾经说。紧缩是一剂苦药，但如果明白哪里可以用力，哪里需要克制，希腊人或许愿意吞下这剂苦药。
据最新报道，7月10日发布的一项最新民调显示，多达84%的希腊人希望留在欧元区，只有12%的受访者支持希腊重拾旧币德拉克马。
希腊与欧元区的艰难博弈
希腊的困境，对于其债权人来说，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在延付IMF的贷款后，希腊又面临在7月20日偿付欧洲央行持有的一笔35亿欧元（约合38亿美元）债券的紧急时刻。一笔债务，这件事可能对希腊能否留在欧元区并避免银行业崩溃起到决定性作用。
希腊政府没有这笔钱。如果希腊无法从主要债权人（目前是欧元区其他国家政府）那里获得新资金，几乎可以肯定希腊到期无力还债。
如果希腊无法按期向欧洲央行偿还这笔债务，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将面临来自央行管理委员会的较大压力，委员会将不再接受把希腊国债作为央行向希腊银行业出借应急贷款的抵押品。在缺乏替代性抵押品的情况下，如果希腊、欧洲央行或欧元区其他成员国找不到变通方案，希腊银行系统将面临瞬间崩溃的风险。
如果希腊无法向国内银行提供欧元资金，将不得不通过发行本国货币来维持银行业的生存。因此，欧洲央行撤销对希腊银行业的紧急流动性援助可能是希腊退出欧元区的一个潜在导火索。欧洲央行一名高级官员释出信号称，如果希腊7月20日不能还款，那么除了切断对希腊银行业的注资外，该央行别无选择。对德拉吉而言，最艰难的情形将是希腊和欧元区政府接近于达成新的救助协议，却又无法及时达成、让希腊赶在7月20日之前向欧洲央行支付35亿欧元。
IMF首席经济学家布兰查德在IMF博客中为希腊救助行动辩护时称，IMF认为，希腊需要得到更多资金，对银行业提供支持非常重要，而且需要进行更大规模的债务减免。布兰查德的发言或许意味着，在IMF看来，考虑到希腊不断恶化的局势，债务减记或许很有必要。但IMF的这一立场与希腊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债权人德国的立场存在矛盾。
最终，欧元区领导人将7月12日定为希腊就新的融资计划框架达成协议的最后期限。德国总理默克尔称，新的融资计划必须包括近月来在谈判中没有再被提到的一些改革措施。默克尔表示，就希腊债务问题进行这样的讨论不会包括对债务的实际价值进行减记，而且只有在就改革和预算削减措施达成一致后采会进行讨论。但默克尔称，在此之前，希腊需要承诺实施投票人反对的预算削减和改革措施，以及之后需要进一步实施的措施（例如实现劳动力市场自由化和国有资产自由化等，这些措施在之前有关对希腊原有救助计划展期的谈判中没有被提到），并应恪守此承诺。同时，欧洲央行7月6体决定，继续向希腊银行提供总计约890亿欧元的紧急贷款，这可以避免希腊银行崩溃，但无法避免它们在数日之内耗尽能够供应给储户的现金。
欧洲央行还表示，将收紧希腊银行用来贷款的抵押品要求，显示了央行担心希腊银行破产会令自己蒙受重大损失。
在希腊方面，虽然公投可能提升了齐普拉斯的人气，并且争取了一些时间来恢复谈判，但银行的现金几乎已经耗尽。7月6日，希腊总理齐普拉斯更换了财政部长，制定了重启与债权人之间救助谈判的计划，迈出了与债权人和解的第一步。在齐普拉斯的要求下，好斗的财政部长亚尼斯•瓦鲁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突然辞职，被出身牛津的经济学家、首席谈判代表欧几里德•察卡洛托斯（Euclid Tsakalotos）取而代之。
同日，在举行了一场长达六小时的会议后，希腊五大政党发布了一则声明，称它们将寻求与债权人举行磋商，以便为该国的融资需求取得充足的资金。它们还承诺实行“可信的改革”、解决失业问题，并着手让希腊的巨额公共债务更具可持续性。
就在人们做出悲观预测称希腊会出现金融与社会崩溃的一天之后，各方似乎正在努力制订新救助计划的细节，希望将希腊从离开欧元区的悬崖边拉回。希腊7月9日新提交的经济政策改革和减支方案在部分最关键的项目上更接近了债权人的要求，根据《华尔街日报》见到的文件影印本，该方案提议上调和简化希腊的销售税系统，每年料创造出相当于1%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收入。对于退休金系统的整顿方案也计划在明年带来相同的收入效果。这两个目标皆与希腊债权人的要求一致。
为了提高来自增值税的收入，希腊将把餐饮业的增值税税率提高至该税项的税率上限23%，并逐步取消对岛屿地区提供折扣税率，那些最偏远的岛屿除外。希腊政府也承诺将从7月开始整顿退休金系统。这包括取消在2016年3月和2019年底间对最贫穷退休族支付争议性补助金的作法。该方案仍提议将公司税率从26%提高至28%，新的方案不再提议今年向公司征收一次性的税款，这是IMF特别抗拒的作法。方案还提议整顿集体议价系统和特定产品市场，譬如药品。
IMF在此前公布的报告中说，希腊将需要超过600亿欧元（合660亿美元）的新救助金，来弥补逐渐增大的预算缺口，除此之外还需要大幅债务减免，最低限度也需要进行债务展期，才能令国内经济恢复健康。
随着新救助计划的细节浮出水面，希腊总理齐普拉斯看起来对严苛的紧缩条款做出了让步。但齐普拉斯随后寻求获得535亿欧元的三年期救助贷款，并请求债权人承诺讨论对该国庞大的债务进行重组的问题。若是没有出现全国银行关闭给经济造成重创的情况，这个金额原本会少一些。如果获准，这将是希腊继2010年以来获得2400亿欧元救助贷款后得到的又一轮救助。
令人惊奇的是，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希腊危机的整个态势似乎就发生了转变，从该国将成为巴尔干半岛的津巴布韦的末世警告，演变到可能会制订出协议基本框架的新希望。
欧元在希腊危机中沦为博弈工具
在《纽约时报》的一篇分析文章中，彼得•伊维斯指出，近日，随着希腊危机日益加剧，欧洲的通用货币越过了一条界限，而这种情况可能会对其造成极为长久的负面影响。
当希腊与欧洲其他国家的债务纠纷演变成一场关于是否要留在欧元区的斗争时，欧元也走到了决定性的时刻。曾经，很难想象哪个国家会离开欧元区。欧洲的目标是形成一个“日益紧密的联盟”，而欧元的缔造者希望欧元能在这一过程中起推动作用。
20年前，一位热衷于此的欧洲领导人曾经宣称，“你就是欧元，而我们将在这个货币的基础上建立自己的欧洲。”但是，随着希腊和债权人的关系破裂，欧元已不再是一股团结的力量。从很多方面而言，它变成了一件武器，被各方用来为己谋利。
作为希腊最主要的债权人，欧洲其他国家似乎从这种策略中获得了最大的筹码。在知道希腊民众非常支持继续留在欧元区的情况下，欧洲领导人祭出了让希腊退出的可怕前景，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以此胁迫希腊政府作出妥协。
“我们已经为‘希腊退出’（Grexit）的情景做了详尽准备，”欧盟委员会主席让-克洛德•容克表示。“希腊退出”指的是该国退出欧元区。另一方面，希腊领导人对类似的言论表示谴责，称其为“敲诈”。不过，为了达到自身的目的，他们也在煽动人们对欧元的担心。他们强调，倘若希腊退出，可能会对欧元和整个欧洲大陆的经济造成负面影响。
这种共同货币演变为了一根大棒。
分析人士正在评估欧元遭受的损害，以及欧洲大陆的宏观经济受到冲击的可能性。欧元区包括希腊和其他18个国家。混乱的“希腊退出”可能会扰乱金融市场、遏制经济活动。
不过，欧元区不大可能完全分崩离析。如果希腊退出后，剩下的国家能更融洽地相处，欧元或许还会在某种程度上得到强化。希腊在欧元区的GDP中仅占2%。尽管如此，许多分析人士仍然表示，欧元背后的一些重要理念——比如合作与包容——受到了重创。野村证券分析师、《欧元的覆灭》（The Fall of the Euro）的作者延斯•J•诺德维克（Jens J. Nordvig）表示，“老实说，不论希腊情况如何，梦想都已经破灭，因为这个梦想只是个白日梦。”
就算希腊留在欧元区，过去几个月的情况也完全暴露了欧元区潜在的内部鸿沟。
关于希腊的斗争，可以为下一个与欧洲大部分地区对抗的国家设立一个难忘的先例。“这个不完整的货币区很脆弱，”诺德维克说。“这并不是说它将完全瓦解，但它会一直很脆弱。”
希腊的问题说明了欧元与其他货币的区别，比如美元。在美国，如果一个地区陷入经济困境，它不会面临被其他地区隔绝的问题。联邦政府通常会为该地区提供财政支持，这种做法也不会引起其他地区的激烈反对。美联储可以向该地区的银行提供紧急贷款，从而防止当地的金融系统出现挤兑。
在欧洲，帮助陷入困境的国家的过程要艰难得多、分散得多。希腊通过2010及2012年的救助计划从欧洲其他国家获得了一些帮助，欧洲央行也向希腊银行提供了可观的紧急贷款。希腊甚至还采用了债权人要求的一些紧缩举措。但经过几年的苦日子，希腊失业率居高不下、债务负担依然沉重，民众在今年1月投票让左翼政府上台。希腊不想通过被迫同意采取更多紧缩举措来获取新的援助，再把这些援助资金用于支付今年或明年到期的大量债务。
这样的对比并不准确，但如果希腊是一座负债累累的美国城市，事情可能会截然不同。希腊可以申请破产。在这场灾难中，这样的一座城市及其所有银行不大可能面临无法获得美元的前景。然而，希腊现在被剥夺了获得新的欧元的权利。这导致银行只允许民众最小限度地取款，还意味着希腊可能很快就需要推出新货币，而这种货币的价值几乎肯定会比欧元低得多。
就算希腊政府希望留在欧元区，它仍然可能会坚守阵地。“他们基本上是在说，‘找到一种使我们既留在欧元区又不用采取这些疯狂政策的方法，’”日内瓦高级国际关系及发展学院的国际经济学教授查尔斯•维普洛斯说。“我觉得这很合理。”耶鲁大学政治学教授戴维•R•卡梅伦则说，“我觉得希腊并不希望离开，欧洲人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说到底，再开一张支票总要容易得多。”
（完）
（整理、责任编辑：王砚峰）
2015年第49期（总第1565期） 2015年7月10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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